这人在吼话之时,双眼一眨,变得紫黑无比。
轻微咯嚓一声,那道紫黑之气从脸上毛孔透出,甚至连面部骨骼都发生变化,扭曲起来。
“这人疯了,还能疯得连相貌也变了?”
屠秋咦了一声,只听周围其他疯子们同样发狂吼叫,朝他涌了上来。
这些人只是寻常角色,屠秋不用任何煞气,只凭着自身力道以及强硬皮肉,一个冲拳便能打得两三个人不能起身,只是那个为首的疯子全身透着这阵紫黑之气,硬是接住了屠秋的一拳。
屠秋这一拳,足可以打倒一头牛了!
这人比牛还壮!
“这股气息,我似乎曾经见过。”
他这么一迟疑,便被对方抓到了时机。
“给老衲断了吧!”
这大王看似已经是非人模样,再这一身叫喊,看起来便如厉鬼一般恐怖,将打在胸口的拳头双手握住,用力一扭,便想将这拳头扭断。
这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扛过自己的肉重境,他并未作什么防备,然而大力传来,却是让他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滚,才保住了手腕。
“这是何等力量?”屠秋动了动手腕,被这人双手钳住,连动都不能动。
他运起魂魄之力,手臂一震,便有一道煞气冲出,将这人震了出去。
碰!
随这人胸骨断裂之声,直飞到一根石柱之上,将身后石柱都撞出了一道蛛网裂痕。
屠秋甩甩手腕,将一个想要爬起来的疯子一脚踏住,走向那大王,想看看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然而当他刚刚走进,这大王便一个翻身稳稳站住,抹了一下嘴角鲜血,似是丝毫没有受伤一般。
“你这小子,哪来的一身煞气!”
寻常人受到这般伤害,就是身体再硬朗,也死了八成了,他手中感觉这一拳是实实在在地打了上去,胸骨折断了,怎么还会有这般动作!
“你这古怪的家伙,怎么这么抗揍!”
屠秋眉头一皱,没等他再次扑过来,便将一道劈斩打出击在这人胸口,这次他手中并未留情,将这人胸背骨骼经络全都劈成了两半。
被这一击打出,那大王的双眼一翻,露出了两颗正常的眼珠,却是瞳仁散开,已经没了气息。
他原本以为面前这人是个异物,然而看到这人的死状,却是有些怀疑了。
这人死之后,却是和普通人一摸一样,连脸上那些突起的骨骼都陷了下去。
他探了探这人尸体,再往塔上走去。
到了第三层,未曾看到佛像,便有数只星点紫芒缓缓飘来,围绕在屠秋身旁。
他缓缓向后退了两步,尽量离这些紫芒远了一些。
因为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友善。
果然,在他退后的同时,紫芒化作一朵花苞,随一阵旋转化作一朵紫黑莲花,朝屠秋飞了过来。
这一朵朵莲花如同一朵朵夺命的刀轮,随这莲花出现,整个三层里的疯子全都惊叫着缩了起来。
一时间,佛像,石柱,楼梯,塔炉,全都被一阵紫黑的虚无光芒笼罩,连窗外的阳光都无法射入。
“碎!”
屠秋暴喝一声,煞气从身中炸开,这阵煞风凌厉无比,顿时将这些莲花吹个粉碎。
那塔中央正挖鼻屎傻笑的疯子,也因躲闪不及,被这煞风吹到,翻了个白眼,全身喷血倒了下去。
“仙官,这些莲花是魔气!”
“魔气?”
听到阎火叫喊,他才突然想起来,在第一次遇到仙雏的时候,那仙雏被逼得逆仙转魔,正是这股气息。
这些莲花一经消失,又有一道人影缓缓浮现出来。
他也不顾这人影是什么东西,将要发生何事,便用煞气护体,将脚步加快,绕过这正在凝结的魔气,朝上层跑去。
当他一踏上第四层的楼梯,便看到有十数人的尸体将这三人宽的楼梯塞满。
这些人身着不同服侍,有僧有道,大部分人都已死许久,白骨上的衣衫都已腐朽,似是有些精致之物从这些尸骨之中闪出光芒,显示着这些人曾经的不凡。
恐怕只是人间散修,才会如此招摇地带这些贵重事物,否则真正的修真之士绝对不会瞧上这些金银事物。
他们也有些修为,才能穿过这第三层,只不过在登塔的时候,却都是死在这楼梯之上,也让屠秋有了些顾及。
看这些人的伤口,似是被无数刀*穿,那些没有完全腐朽的尸身残肉开洞,比案板上的肉馅也好不到哪去。
他试探地踏出一步,便感觉到了一阵法力震动,连忙把脚缩回。
一根地刺长枪从两人尸身中钻出,猛地又钻了回去。
这可不是什么机关,而是一道法阵!
在这楼梯之上建起这样的法阵,却是让人猝不及防了,只是之前看到这么多死人,后来之人也肯定会有所防备,却仍将命搁在这里,看来这道法阵不只是穿出些矛戟那么简单。
“小贼莫跑!”
一身呼喝从身后传来,看来刚才那道人影竟然是追了上来!
这阵魔气一出现,便将屠秋的灵识震了一下,心头便有危险的感觉传来。
“没想到今天碰上的不是什么小鬼怪,怪不得这疯人塔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没有人能够清剿,这东西修为法术全然不知,对了,那个大王身体附魔之后也自称老衲!像是佛门口语,与其纠缠不如便上那第六层看上一看,毕竟那个疯书生说,那里便有一个活着的老僧。”
他已经料定了这塔中源头来自第六层中,故而从不在每层停留探查,也不管这法阵是什么来头,脚下施展步云登天,两步便上了这第四层。
第四层中只有一座篆字佛台,看起来比前几层要空旷一些。
令他始料不及的是,这法阵看起来是寻常人无法通过的,而这里仍有不少疯子,看到生人前来,便有一人抱着蒲团拍手笑道:“变戏法!变戏法!”
“你们是如何上来这里的?”屠秋看着围上来的一群人,却知道这些人口中虽然念叨不止,没有一个人能给自己答案。
这人吵叫“变戏法”,开来也有其他修真之人登了上来。
屠秋眼光一扫便看到了几件尸身骸骨,还有一人正抱着一颗头骨玩耍哩!
一道想法从其脑海闪过,让他有些疑惑了。
凡是进这塔中的道僧,全都没有出去了,恐怕没有一个还活着,而这些疯子全都神志不清,更不会什么神通法术,也早该丢了性命,然而现在看来,却仍有这么多人活了下来。
难道自己装疯,也能在这塔中安然穿行不成?
他摇了摇头,心想那肯定不可能的,心中倒是冒出了一个念头,却又不敢认定。
将这些疯子推开,便径自朝第五层楼梯中走去。
他一迈步,便有一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袖,任他拽了一拽也没有拉开。
那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,若不是她身穿的衣服还能辨别出来,屠秋从那漆黑的脸上真看不出任何性别。
这女孩冷然一笑,便吓得其他疯子尖叫跑开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屠秋看着这小女孩双眼黑白眼珠消失,换上了那副紫黑眼珠,也不急着动手,便由她如此拉扯。
“你这般匆匆跑去,是要找什么东西不成?”小女孩一张口,便传出沙哑之声,完全与其样貌不符。
这女孩,是同那自称大王的壮汉一般,是被上身了。
而能上身的,必然是虚体形态的摸样才行。
正如同鬼,正是能钻入他人身体中的虚态,这才有了鬼上身的一说。
修罗卷中,也记载有这鬼上身的法术,只不过要魂魄再分离一些才行,魄不能离身,而魂则可分出魂智控制他人身体。
除了这魂魄之道,若是用法术也可以暂时控制他人的身体,而面前这魔显然也是虚态,这才能接连控制两人身体。
屠秋暗暗催动钧天裂心爪,只等这人一有动作,便将其制住,问道:“你是塔中僧侣魂魄,还是这入魔意识?”
就在此刻,小女孩突然张开大嘴,足足张到了拳头大小,看起来没有半分人样!
黑漆漆的口中突然刺出一道紫黑长锥,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看清,就是屠秋有所防备,也被锥中了鬓角,顿时一道血印流了下来。
他摆头同时,右手握住这锥子,便是猛力一抛,连这张口的女孩一起扔了出去。
小女孩口中长锥碰地一声散开,在空中翻了个滚,双脚踏在塔柱上停住了身形。
就这么如履平地一般,横踏在这柱子之上,一脸奸邪地抬头仰望面前来人!
她本以为这人会趁势攻来,然而却看到那人早就没了影子,向五层跑去了。
“仙官,为何不将那人杀了,虽然年幼,然而却也是想要夺你命的人。”
“这小女孩身子受了控制,就是我将她杀了,也只是杀了那女孩而已,罪魁祸首却仍可以再夺一人来堵我。”
“但若是将她杀了,便仍可以拖延一些时间。”
”若是将她杀了,只会耽误我的时间。”
葬仙官第一点要学会的,便是莫管这多余之事,争取每一时刻的时间!
而他如今要做的事情,是登上这塔而不是杀人。
一人一火到了五层之上,听到了一阵恍惚的梵音,似是有人在这上层讲经布道。
就是这里的疯子,也比其他几层的安分一些,见到屠秋到来,也只是注目凝视,不曾嬉笑叫喊。
突然来到了这般安静祥和的地方,屠秋倒是有些不适应,被这些人盯着也觉不自在,反而感觉他们抓上来倒是会更好些。
就在屠秋转而上第六层时,一道紫黑魔风从他身边吹过,先一步窜上了第六层中。
这通向第六层的雕栏台阶,却不同于其他楼梯,乃是鲜红一片。
即使这些红艳早已干涸,也瞒不过屠秋的鼻子。
这么多血,又是多少修士流下来的。
在他思考之际,便有一人的声音顺着这楼梯传了下来。
“施主,既然来了,便同老僧见上一面吧。”
这声音圆正浑厚,不同于屠秋之前听到的沙哑之音,却不知怎地令人心头慌乱。
第六层本有一座大光明佛的佛像,如今却早就碎得只剩一直捏印之手。
这层之中,早已遍布了众人的尸身,足有二三十人之多。
与之前看到的那些道僧尸体不同,这些人的衣衫皆是门派衣服,就是飞剑也落在地上几把。
这些可都是真正的修真人士,却这么随便地死在了这里,堆成了一团!
“仙官,那是幽鬼宗弟子,那是魔道弟子!啊!那是布禅教禅陀!这人能将这些人杀了,恐怕是一位禅师的修为!临仙的修为!”
屠秋听到阎火如此说来,心道坏了坏了,本想这里只是妖怪作祟,没想到却是一位高人坐守,说这在死人堆里静坐的禅师是为这些人超度,他打死都不信。
这老僧端坐在蒲团之上,双目紧闭,身后更是浮着数道紫黑身影,这些沾染了魔气的鬼魂,每一个修为都比他高上数倍。
魔鬼魔鬼,便是这种入魔的魂魄,凭着一身魔气与其魂魄形态,能够随意侵染他人心智,夺取他人身躯。
他们夺人身躯并不是为了修行,而更多是为了杀戮的乐趣。
破坏!
魔与鬼的区别,便是如此,魔狂!鬼阴!
他刚要开口问“你便是这疯人塔的罪魁祸首不成?”便将这话吞到了肚子里,因为他知道开头便冲撞这人,自己便是死路一条了。
他双眼一眯,想了片刻便将全身煞气散了,走到这位禅师面前,一屁股也盘坐了起来。
面对这样一位禅师,阎火如今也不敢大叫,只是心中苦闷,他这副摸样,不就是拱手将命送去!这仙官算计颇多,如今怎么突然间这么糊涂!
见到来人并不叱喝,也没有半点杀机,老僧缓缓睁看眼,双眼中紫黑魔气一闪而过。
“你可知我会杀了你?”
这禅师开口,便将这杀意讲了出来,身后悬浮身影更是一阵躁动,似要扑来将面前这人生撕活吞。
屠秋轻轻一笑,虽然这一声便将他心境震颤,然而也并不惧怕,反口问道:“为何?”
“杀人便是杀人,哪里能有为何?”
“杀人或是为仇,或是为利,或是为妒忌,我看这里怨气冲天,难道这位禅师,有怨不成?”
这怨气本是人心中所生,若不是看人开口动作,寻常修真人士是难以感觉出来的。
修行万灵归冥道,谛听灵识最能感应的便是魂魄,这老僧身上怨气如此靠近,无法逃过屠秋的灵识捕捉。
听到这话,老僧大笑几声,露出一副诡异笑容,说道:“你这小子,却是古怪,不仅不怕死,还来问我冤屈?”
他大笑几声之后,脸上露出些许痛苦,又转而化作一阵邪恶模样。
“大师身为布禅教禅师,当是佛心纯正,邪魅不侵,然而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?”屠秋转而一想,接着说道,“如今我要死,当然是听得明白才死了好。”
“好好!你这小子倒是有趣,那我就了你这个心愿,让你死得个舒服!”
老僧缓缓举手,身后那几道魅影安分下来,屠秋这才注意到,有几个僧人尸首围着这禅师身边,皮骨漆黑,也是端坐模样。
“我乃是布禅教百宁禅师,曾在德言菩萨所主持圣乐秽土中参佛悟道,在二十八岁悟得三禅,修出肉身舍利之时,便早已声名鹊起,得到禅师之名,奉德言菩萨之名为众弟子讲经论道。十五年前,婆娑世界传来旨意,谓之柔利国之中有一魔物出世,便令我等前来坐守,以防这魔物霍乱人间,于是便在此建起这座佛塔,将这魔物镇压。”
“在这建塔数年来,未曾感觉到有些许魔气,也未曾见到这魔物是何模样,然而长富城中贫苦人家数多,多受疾苦,于是我等便偶尔去那城中讲经,为其歌颂渡化,期间倒是有一些妖怪窥视此地,前来叨扰,却被我等轻易收服。”
“谁料七年前,突然有幽鬼宗之人前来,我等以为这些人是前来示个招呼,谁知其却大打出手,更引得魔气冲天,在那一刻,那魔物却突然出世了!”
听到这话,屠秋顿时明白,这些人说这疯人塔是在数年前突然变化,没想到数年前,便是指七年前,幽鬼宗乱世之时!
“我等与其交手,本占了上风,谁知这魔物一出,却被这魔气约束,让那幽鬼宗之人携了魔物逃窜。我本想追上,然而师弟们却心智入魔,相互残杀,我只得罢手救下众位师弟,却不知道在那时同样种下了这魔种,在镇压师弟心魔之时被钻了个空子,同样心神入魔,失手将这一塔之中,人尽屠杀!”
讲到此处,这百宁禅师冷然一笑,笑了许久,转而变为了放声大笑,震得屠秋耳膜嗡嗡作响,险些将他吹了出去。
“哈哈,不过那心魔徒生的感觉,却是畅爽无比!我三禅以上无忧无恼,没有乐受,故而世间最乐便是这三禅乐,这心魔之乐,却是远远超于这三禅乐趣!在我得了这一身魔力之后,便有我布禅教他人前来问罪,说我杀掉众弟子,还放了幽鬼宗之人,心中只留魔性!未曾问话便想将我置于死地!然而入魔之后,我修为更是大增,将那几个禅师一并抹杀,当世间无我,无我不敌!”
“这些年来,也有不少人想来杀我,不过你却已经看到,他们全都沉在脚下,你若是抱着这般想法,当然也会变得如此模样!如今我话已讲完,不知你有何作答?”
屠秋吸了口气,并未思考这禅师所说之事,而是思考这人语气,其语气之中却是心魔成长,没有了半分禅师的安静定然,虽然语气中没有他能挑出的毛病,然而他早已找到先机,做好了打算。
“百宁禅师,为何不将这心魔除去,重归禅道呢?”
听到他如此一问,百宁禅师睁大双眼,叫道:“你这小子是否还未听懂?我已入魔,何曾还有回归禅道之意!”
“禅师这便错了,我虽然不懂禅道,也通晓这佛门修行,然而却知道这人一时失足仍有回归余地,禅师仍未迷失心智,为何却不回头?”
“你又从何听来,我心智未死?你这小子信口胡言,且让我杀了你,便得信了!”
这老僧嘿一声笑,弹出一朵黑紫莲花,屠秋将煞气展开,化作修罗冥甲,却不躲不避,被这莲花猛地打中。
这莲花随冥甲一同破碎,他口吐一口鲜血,却仍坐在老僧面前。
“煞气!如此的煞气,如何能在人身上出现!你是何人?”
屠秋呵呵笑了一声,将口中残血吐出,说道:“你看,百宁禅师,你这不是没取我性命不是?”
他面上淡然,心中却早已毛骨悚然。
若是再中一下这般魔莲,肯定是会丢了性命!
他未等这老僧再次出手,匆匆再道:“若是禅师只为魔意,那为何在这第六层里设下这般囚困自己的大阵?”
屠秋在上来那刻,便早已用灵识查看四周,这才发现这第六层中却是被人布下了一道法阵,他原本不知道这法阵有何用途,然而如今一想也就明白了。
老僧一惊,却是因为这人猜对了。
看到他表情稍有变化,屠秋心中有了底气,提高声音再道:“若是禅师被这魔性控制,如何能留下这塔中众人性命!而让这些人在此生活数年,不为疾病相伤死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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